最近重新看贝尔的自传《荒野求生》。珠穆朗玛峰登顶成功后的一段时间,贝尔身体非常虚弱,情绪仍在被死神多次恐吓的后怕之中,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真有趣,真的好东西从来都不容易得到。”
容易得到的都不是真的好东西。
怀老二的时候,大女儿应该是刚刚开始二年级,经常生病请假的她有一次英语测试居然上了70分。她的外教建议我们家长给她奖励点儿什么。可能外教的意思就是一个棒棒糖,或者口头予以赞扬?然而当时的我觉得这个鼓励需要足够体现我的慈母心,当然也暗含了很多二胎母亲最容易陷入的面对大宝的一些愧疚感,于是直接买了一个比棒棒糖昂贵数百倍的乐高给她。
外教说:给Mandy(我女儿的英文名)一个礼物来庆祝一下
乐高让她兴奋了大概一个礼拜,我的慈母心以及愧疚感也得到完美释放。
如今看来,她可能是走了狗屎运获得一个稍微好点儿的成绩,可我那慈母心泛滥的奖励却给她挖了一个大坑:她开始特别期待走狗屎运。这种行为持续到这次刚刚过去的期末考试。考试之前的一个礼拜,她的心思都花在如何网购所有和考试顺利有关的祈福文具上。考试之前的那个晚上,她很虔诚地拜谒四方大神祈求各种好运,对于我叮嘱她“把数学错题集整理一下”的建议置若罔闻。
当然考试的结果就是各种惨不忍睹。
突然想起最近的郑爽。人生的奖励来得太快太容易,会让得奖的人误以为运气和努力无关,或者助长了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更加不可能去反思自身的问题,只会继续祈求锦鲤的光顾,或者忙于甩锅。
“真是的,老师让我们刷的题,考试时候一个都没有碰到。”甩锅给老师。
“是哦,出题的老师应该先打电话来问问你会做哪些题。”
“……”
我妈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在教育她。
“你不要骂狠了,我跟你讲,我这里才一个高二的男孩跳楼自杀,就是玩手机被他妈说了两句而已!”看到没,“慈母心”的代际遗传就是这么实现的。
我不得不有些担心。
但是,如果这会儿我的娃要死要活要跳楼,手里拿着贝尔自传的我应该连书带话一起砸过去:有本事去跳珠穆朗玛峰啊!?
贝尔这辈子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对抗恶劣天气时的坚持
“我站起身来,开始朝四周望去,我的视野覆盖了半个地球…科技可以把人送上月球,但送不到这里(年直升机还没有能力抵达)。”珠峰登顶是对一个人体能、户外技能、毅力、团队能力、信仰和冒险精神的综合挑战。人家九死一生就为了体验“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现在的娃可以为了玩不到手机就寻死觅活。这差距难道仅仅因为人家是个英国人?
8岁就开始寄宿的贝尔就读的是英国著名的伊顿公学,在一堆皇爵富官学二代里,贝尔身材瘦小身份卑微饱受欺凌,为了获得生存空间他选择学习空手道,“每周日晚上,其他人都在快活,有的在打乒乓球,有的在看电视,而你得强迫自己在漆黑的冬夜里出门,去健身房被某个粗野的武术教练暴打俩钟头。”然后他坚持“被暴打”了数年,“靠着自己的艰苦努力完成了这一切,”十六岁拿到了黑带(当时全英国黑带获得者屈指可数),“拿到黑带的那一天,我还是忍不住一直系着黑带,睡觉时也没有取下…然后,对我的霸凌就停止了。”
伊顿公学全球闻名,即使在就学的早期经历堪称狼狈不堪,贝尔认为学校教给自己最重要的人生道理就是:“生活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由此我明白了什么是责任…没人会为你包办一切。”当他走出来了,那些黑夜躲在被子里思念家人留下的泪水,那些被一堆人掐着脖子摁在墙上或者按进马桶的生不如死的日子都成了他成长的必修课。
但我觉得贝尔还应该感谢他的母亲收住了她的“慈母心”。
莎莉,贝尔的母亲,孕期都在床上保胎,
按理说要宝贝得不得了,
结果分娩完毕的那一刻,
“她很高兴摆脱了我(贝尔讲述自己的童年时提及)”
第一次离家去伦敦上学他只看到了“爸爸的脸颊上有泪珠滚落”。至于从垃圾桶里翻出变质的排骨给贝尔吃,自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亲手缝好被恶狗咬破的贝尔的鼻子,忙于做生意,忙于周游世界…她是一个遵循自己的意愿多于考虑其他人的想法的女子,所以没有多余的“慈母心”去包裹贝尔。即使贝尔在黑带考核格斗现场,这个亲妈为了不被儿子可能遭遇的惨状影响心情,全程都是用躺在现场看天花板的方式“陪伴”。即使如此执着地保持距离,贝尔反倒觉得“她心中的慈爱和关怀一直都在照耀着我。”
看来白月光和朱砂痣这样的戏码,亲子关系也能验证一二。
看看自己养娃的操作:作业多了,怕她吃苦替她写;被同学欺负了,怕她委屈亲自干预;有了二胎偶尔需要她帮忙,怕她觉得不公平而作罢;上学早出晚归怕她辛苦,放假了就任她放松看手机吧。这样呵护备至的养育方式下,娃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担当。不要说希望她能为家庭担当一部分,比如请她拿个快递或者照看一下弟妹;连对她自己分内的事情也是能推诿就推诿,直到不得不面对的那一刻:比如学习。想一想很挫败的。更挫败的是,即使你觉得自己的“慈母心”已经把自己感动得就差上央视了,娃可能还用仇视的眼神跟你杠起。
痛则思变是我们这届父母的优秀品质。
某个周日的下午,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我带老大去湖边骑行。
14公里的汤逊湖绿道,大概一个小时能骑完(菜鸟骑手,专业的莫喷)。大女儿是第一次环湖骑,她开始以为我只是和往常一样,来这里溜达几分钟,摆几个pose发个朋友圈了事。我不理会她的嬉皮笑脸,把车停好,找到某柠和某团的共享单车各一辆,扫码,解锁,上车,吩咐她跟上。这一系列的动作完成,一定要有“惜字如金”的冷峻感。
开始她唧唧歪歪说她那个车子的挡泥板有鸟屎之类的。
然后她喊要我慢一点。
追上我了,又显摆她骑得比我快。
力气都花在嘴皮子上,自然被我甩下一大截。
好不容易追上了,嚷嚷肚子饿了要吃东西。
没有专心致志地骑车,又被我甩下一大截。
然后我在一个湿地公园入口,有个带着一只六个月的萨摩耶卖棉花糖的移动小摊贩那里,等她。
这个卖棉花糖的女孩子没有喊我“阿姨”,
所以我买了她的棉花糖。
然后我们继续,我的速度越来越快。14公里的骑行路程,对第一次体验的老大而言,是有些吃力的,到了后半段,她几乎要下车推着走,耍赖说骑不动了。
我想想自己惯用的“慈母心”方式:
1、用什么物质来激励她,比如骑到终点就奖励她一包零食?
2、用红*过草地的坚忍不拔的精神来说教她,让她瞬间化羞耻为动力,去追随革命先辈的精神力量?
运动让我头脑清醒:如果我还需要用别的东西来鼓励或者强化骑行这件事情,那潜台词不就是说明这件事情本身还不够好,抵不上一包零食或者一种从来没法求证的革命精神?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闭嘴,继续前行。
夕阳完全落下,夜色像水雾一样准备缓缓升起的时候,她在后面磨磨蹭蹭,我只好停下来等她。我也心生恻隐,要不要安慰一下她?不等这点慈母心落地,我已经看到她要张着嘴巴抱怨。趁她哼唧之前,我赶紧指了一下天色,说再耗下去就要天黑了!
道理带点惊悚,效果往往出其不意。
被天黑追赶,她不仅开始适应了骑行的强度,可能也开始稍微体会到了专注骑车本身的一些良好感觉。如果天色尚早,我觉得她还可以再骑一圈。停车扫码上锁交费,我说,来吧,我们留影一张。她忸忸怩怩地,虽然喊着腿酸,但心情很轻快,因为眼里有光,嘴角有笑。
看着夕阳落下的过程,本身就是奖赏难道不是?
是的,把娃娇生惯养是我们这届父母的毛病,当然,我们也懂得及时止损。
所以,如果不想把娃养废,我们还是要适当认可古人那句话:慈母多败儿。
听说,养育一个孩子,需要一座村庄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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